日記

14 Feb.

告白

藤丸立香和藤丸立香站在房間裡。

 

黑髮的少年面對著橙發的少女,迥異的身型,近似的面龐與氣質。兩人不時地注視彼此,又因為目光接觸而移開了眼睛,不約而同地靦腆一笑。

他們所處的房間熟悉且陌生。少年少女都確信這就是自己在迦勒底所處的房間,只是一些不屬於自己的私人物品混在其中。經過簡單的確認後發現,房間應該是處在一個“攪拌狀態”,二者的資訊都混入進同一個位面中。

“……所以,如果這不是單純的夢的話,你就是另一個平行宇宙的我。”

這種事情並不奇怪,畢竟歷史上的人物和英靈的性別不一致也不是第一次了,只不過發生在身為普通人類的自己與“同位體”身上還是第一次而已。

但除此,在【藤丸立香】本人的性別被置換之外……

“恐怕彼此世界的歷史進程也是極為相近的吧。”

兩人中間嘗試聯繫過彼此所屬的迦勒底,卻根本無法取得任何通訊,也沒有任何的聯絡資訊流入。門也好,通風口也罷,全都無法打開,無論怎樣都無法走出自己所在的房間——如同幻夢一般的狀態。

無論是行為還是思想都高度一致的兩人,如同鏡像一般決定順水推舟,開始抱著輕鬆愉快的態度攀談起來。

少女發現少年盯著她的手,那雙手上佈滿傷痕,指尖部分更是被醫用紗布包裹著。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撥弄起手指,剛準備解釋,少年先一步問道:

“剛從巴比倫回來嗎?”

少女一愣:

“你也是嗎?”

“沒……有點時間了。”

少年搖搖頭,眼神看向左下,雙手環抱著,似乎是在回憶一般。

“看來你的時間線應該比我快…不行,不能問,問了萬一出了什麼事情呢。雖然我好想知道今後會怎麼樣啊——”

少年沉默不語,如果世界線是相似的話,那麼接下來她將要面對的,僅僅是最開始的那一步。

 

少年的藤丸立香來自人理白紙化的未來。在成功阻止了人理燒卻之後,他的人生並非像他之前期許的那般回歸日常,而是一腳跌入為了奪回那世界的下一步鬥爭。

接連不斷去剪定異聞早已讓他疲憊不堪,但是他深知不能回頭。因為他仍在心底無數次的描摹著未來,就如同現在正為了阻止人理燒卻的她,還想著要能夠回到從前那樣,走在熟悉的街道,回到溫暖的家中,擁抱著親愛的父母和朋友,並就此度過普通的一生。

…但他現在似乎…有些要想不起他們的樣子了。

短短的一年來,他不得不經歷太多人和事,即便大腦的容量深度可以持續開發,情緒的過度飽和也讓他有些喘不過氣。

然而藤丸立香是一個堅強的人。

所以他還在前行,即便是如此疲倦他也不願沉迷在墜落之夢中停滯不前。

可在這一刻,在彼此的命運如夢般相交的一瞬間,他卻是多麼的希望眼前的少女不用再經歷他所經歷過的那一切。他在心中默默地祈禱著——

——如果命運女神真的存在的話,請讓這次的未來改寫吧。

 

“嘿嘿,雖然很緊張,但是我也會邦邦兩拳把那個所羅門給胖揍一頓!”

少女充滿活力的聲音打斷了少年的思緒,被她的氣勢所打動。他心底湧上了一股情感,化作了臉上的笑容,為她加油:

“你…不,迦勒底的大家一定可以的!”

少女的眼睛閃爍著光芒,她看著少年,還是忍不住問道:“你那邊呢?現在是個怎麼樣的情況?”

剛才還說不能問呢……少年在心中苦笑:

“嗯,我們成功的阻止了人理燒卻。”

猛地,少女忍不住蹦了起來:

“真的嗎?!真的真的嗎!!太好了!!!”

她興奮的抓住了他的雙手,像是在慶賀一般,像是他當年慶賀一般。他們手牽著手,高舉著,最後歡呼了起來。少年也像暫時忘卻了自己的狀況一樣,跟著歡呼,跳躍,笑著。

“不行,好想繼續問你更多啊——啊啊啊不能再問了!”她很是糾結,雙手拍著自己的臉,像是要將這個念頭拍出腦外似的。少年只是哈哈笑著,報以私心的開始轉移話題。他隨手拿起一個玩偶,借此想要說點別的。可當他看著那個玩偶的時候,有些愣住:

“……這不是庫丘林……嗎?”

“啊!這個是小庫哦~”

少年將玩偶遞給少女,少女接過很是喜歡的抱著:

“嘿嘿,是情人節的時候庫丘林Alter先生給我的,不過梅芙親並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誒?”

“……梅芙親……那個梅芙女王也在你們迦勒底嗎?”

“是的,那天不知道為什麼同時召喚出來了,哇你真的可以想像一下庫丘林先生的那個表情,太精彩了!但是小庫真的很可愛嘿嘿嘿…”

成功的轉移話題之後,兩人就著房間裡不屬於彼此的東西開始聊了起來,後來則演變成了一般日常交流大會,比方說彼此所契約的英靈有誰,贈與的禮物之類的話題。

“哇這個盒子好漂亮啊,上面還有王冠,是哪位王送給你的嗎?”

少年看了一眼有著飛蛾花紋的華麗盒子,臉突然一黑:

“哦,這是個爛傢伙送的。”

少年回憶起盒子裡的虛影之塵,忍不住歎了口氣。剛準備把那個盒子抱起來打開,給她看看裡面的東西有多麼玩笑的時候,一條未編織完成的圍巾和已經完成的手套從後邊掉了出來。

“哇——”

少女連忙把圍巾撿起來,臉頰變得赤紅。她小心翼翼的,像是非常寶貝的抱著它,剛才被她摟著的玩偶此時都只能鬱悶的待在一邊了。

“這個是沒完成的,是誰來不及的嗎?”

“……不是。”

她小聲的說道,開始仔細檢查起來,卻發現剛才沒注意連著手套一起奪了過來:

“咦?我沒做手套……這個是你的嗎?”

少年平靜地看著少女遞過來的那雙手套,和圍巾一樣,都是淺淺的綠色。他接過來的時候,眼睛卻有點酸。

“啊……這是我的。”

 

只不過沒有送出去。

 

只不過在撤離迦勒底的時候,它永遠的留在了那裡。

“……你,是想送……嗯……”少女臉紅紅的,然後緊張的看著他:

“是想送給醫生嗎?”

少年狡猾的回避了這個問題:

“你這個也是給醫生的吧?”

少女被看穿了心事,變得更加面紅耳赤。她撫摸著那條未完成的圍巾,說道:“你也覺得,淡綠色很適合醫生吧?”

“嗯,和他眼睛很配。”

“我也是這麼想的……所以我就在想,要不要等一切都結束了就送給他……”

“所以只有醫生的?”

“瑪修和達芬奇親的也會做啦!!只不過先想到了就做了……你呢!給我看看你給瑪修和達芬奇親的禮物!”

“哦那些啊都送出去了…”

“騙人吧!不對你好像真的是送了…哇怎麼辦,你怎麼知道的!”

“我算是知道為什麼除了瑪修之外所有人都說過我不會騙人了…”

“我沒有!”

大腦超載的少女毫無顧忌的倒在了床上,用圍巾擋住自己的臉:“啊啊,怎麼會這樣,就算是被自己,不對,總之就是被發現了還是很丟人啊……”

“這有什麼,你是女孩子,喜歡也沒什麼問題吧?”

“我覺得我就算是男的可能也會喜歡醫生……”

“是啊…”

剛躺下沒多久的少女猛地坐起,她睜大了眼睛看向少年,臉上甚至開始露出一種莫名奇怪的笑容:

“你剛才,說了什麼?”

“我是你,你是我,我倆都差不多,你說呢?”

“雖然我很理解我自己的心情,不過一時半會這種信息量還是有點爆炸…”

“只不過,你看,我不能說。”

少年用手從上到下展現了一下自己,其意思不言而喻:“雖然我不是那邊的人,但是我覺得最好還是不要讓醫生苦惱比較好…”

“嗯……他那個人,太容易把不是自己的責任都攬起來…”

“話是這麼說,但是呢…”少年坐到少女旁邊,用手搭在她的肩膀上:“至少你比我有機會。”

“因為性別?”

“因為年紀,”少年眨了眨眼睛:“醫生肯定對年幼的你更寬容吧,拿出戀愛中的JK的氣勢來!”

“什麼嘛!說不定醫生更喜歡成熟一點的!”

“我想這一點不用擔心,”他神秘地笑了起來:“看看魔法梅莉就知道了,那人的取向大概就和十幾歲正沉迷互聯網世界的青少年沒什麼區別。”

“嗚哇、男性特有的語氣出現了。”

“正是如此,以男人的身份打包票,無論圍巾還是手套,你只管說出真心就好。實在不行,就把鑽戒藏在他的蛋糕裡——”

“停!停!最後這個已經是在詐騙了吧!”

“嗯哼,作為後輩就得把前輩的責任感利用殆盡才行。”

“總覺得,那邊的你要壞心許多啊……這樣反而讓我更想知道未來都會發生什麼了。”

“這可不能告訴你,”少年打趣般笑了一下:“雖說是新手,但守護人理的人可是一刻都不能鬆懈。”

少女鼓起了臉頰,想要反駁點什麼,又不得不承認這話說得沒錯,只好哼了一聲:“知道啦,藤丸醫生。”

“藤丸醫生?”少年疑惑地歪過頭。

“是啊,你剛剛的表情真是和醫生一模一樣。嘛,畢竟你們相處時間肯定比我更久,變得相似也是理所當然的吧?”

“是這樣嗎……”

“怎樣?”

“變得像醫生那樣,”他淡淡道:“果然,他那樣的人,就算不去刻意模仿,也會慢慢被他所感染。”

“因為我們喜歡醫生嘛。”少女湊過來,親昵地拍了拍眼前人的肩膀,有些害羞地說:“這算那個吧?所謂的夫妻相,雖然是單方面的。”

“真是大膽的用詞,背地裡說這些,居然沒有勇氣當面表白嗎?”

“你還不是一樣,我們可是同一個人。”

 

頭頂的通風口似乎落下了一點不屬於這個空間的水汽,少年抬起頭,好像可以穿過天花板望見遠方天空更深處的宇宙。

“是啊,誰叫我們是一個人呢……”他感慨道:“看到你就像看見過去的自己,你也有這種感覺吧?那麼,未來的’藤丸立香’是否讓你滿意呢?

我原本很在意這個答案,現在卻覺得根本無所謂。因為相信你,就是相信我自己。”

“相信你,就是相信我自己……”少女喃喃道。

 

在不遠的將來,藤丸立香會一次又一次想起這句話。它以一種無比溫柔的姿態,將藤丸立香囚困在命運的潘洛斯階梯間,令他前進也是後退,後退又只能向前。

在那不能觸及的未來裡、在這無法改變的過去裡,你遭遇了什麼、得到了什麼、失去了什麼?你想改變什麼?你的願望又是什麼?

 

你和我,藤丸立香的過去和未來,都是在為了什麼而戰呢?

 

“我決定了……”少女突然伸出溫暖的雙手,握住對方的右手,那裡寄宿著與自己形狀不同、卻根源相同的熟悉令咒,正如他們兩人一樣。

少年垂下眼,感覺自己的右手正在微微發燙,明明是相同的體溫,卻只是觸碰都讓人感受到了力量。

“之後,我會好好考慮和醫生告白的事情。”是少女的聲音,對方的雙手離開又回來,改為貼上他的臉頰:“所以你也一樣,這個世界上只有你,唯獨你對醫生的喜歡絕對不可以少於我。”

“那要是多過你的部分呢?”少年伸出右手,覆蓋過對方的手背。或許因為身高不同,對方的手掌顯得細瘦許多,他插進對方的掌心,就像連結在一起的雙子。

“那就輪到我來追趕了,”對方的聲音蘊含著特有的親昵:“誰讓你們相處的時間要多過我呢。”

“那會是場很艱辛的旅途。”

“世界上哪有不辛苦的事情呢,何況你不是還站在這裡嗎?”

“看來未來的藤丸立香讓你很滿意。”

“是啊,世界上怎麼會有人對自己不滿意呢?”

他們頭抵著頭,一齊笑了出來。

身上的通信器傳來嘈雜的信號聲,兩人都明白,分別的時刻已經近在眼前。

少年抬起頭,最後一次仔細打量起眼前的少女。他的目光穩穩撫過少女的雙眸,仿佛要將蘊藏在其中的美好全數錄刻。

“今後大概不會再見了吧?沒法得知你表白的後續,真是遺憾。”

“你那邊不也一樣?比起我,你應該更想要去表白吧?”

“你怎麼會這麼想?”

少女想了想——雖然她只是裝作想了想,畢竟線索早就放到了她眼前——接著說:

“因為你一定比我還要喜歡醫生。”

“因為我有時間的優勢?”

“不,”少女認真地看向他:“因為你和醫生很像。”

像固定答案的填空,像不會出錯的公式,像用母語吟誦短詩。那份感情像呼吸一般自然,如同靈魂深處徐徐漫上的海潮,在她還未觸及的未來裡,為一個人塗抹上另一個人的色彩。

“我的事情我當然最瞭解了,”少女笑了起來:“我會更加喜歡醫生,喜歡到不能再喜歡,甚至可以稱之為愛。”

少年只是看著她,不肯定也不否定,藏在身後的左手卻握緊成了拳頭。

通信器裡傳來了達芬奇斷斷續續的呼喊,兩個世界的信號迭雜到一起,聲音紊亂,相迭的時空卻開始如脆弱的葦草般從根莖處撕裂。

“你會去表白吧?可不能輸給我啊!”最後的最後,身形已經模糊的少女拉住少年的右手呼喊著,那聲音帶著難以克制的焦急,用力過猛地包裹著一團溫柔。

“我答應你。”少年笑了起來,左手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套的外皮。

那笑容如此幸福,讓人聯想到過去裡的那些難忘時光。

兩人鬆開手,右手指尖短暫地觸碰了一下,又在下一秒分離。

這場夢一般的旅途終於走到了終點。

 

再見,藤丸立香。他想。

我不是有意要騙你。

 

在只剩他一人的房間裡,他摘下已經磨破的手套,顫抖的左手上是一排染著血色的半月形傷痕。

那張臉上依舊維持著那溫柔的笑意,到最後一刻也沒有改變,心裡卻是一片寂靜的清醒。

他機械般地用右手碾過那一排血痕,那反應,像失去痛覺的病人觸到多年前的傷疤一樣,摳破皮,疼的滋味才復蘇過來。

直到手掌酸痛,他斂起笑容,俯躺在床鋪上。

這也太傻了,他想。就算把傷口摳破,能包紮的人也不會回來。

不知道那邊的藤丸立香在做什麼,會去表白嗎?還是走上和他一模一樣的未來?不過——

“相信對方就是相信自己……嗎。”

“說了這種話,更得振作起來才行啊。”

 

回歸正常的通訊器傳來召集的信號。

 

該走了。

藤丸立香站起身,重新整理好手套和襯衫的邊緣。門被敲了兩下,外面傳來瑪修詢問的聲音。

他似乎愣了一下,緊接著,便帶著真心的笑意,用力回握住門把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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